英国与欧盟于7月23日在伦敦结束了新一轮的未来关系谈判。从英国1月31日宣布正式“脱欧”至今，英欧已经结束了数轮贸易谈判，可是对于一些关键问题的解决仍旧未取得明显进展。目前，距离英国“脱欧”过渡期结束仅剩不到半年的时间，“无协议脱欧”似乎成为必然。在众多的待商议问题中，关于渔业协议的争论和分歧始终僵持不下，与之相关的问题都阻碍这贸易谈判的进程。据英国国家统计局（Office for National Statistics）统计，2018年渔业对英国经济的价值为7.84亿英镑。相比之下，金融服务业价值1320亿英镑。那么为何一个对英国GDP的贡献不足0.1%且仅提供1.2万左右就业岗位的小产业会有可能导致英国与欧盟达成退欧协议的机会化为泡影？为何“小渔业”可以牵动整个英欧谈判的进程？
对于欧盟来说，达成渔业方面的协议更多是出于对欧盟成员国的经济考虑，但对于英国来说，这是涉及英国主权的严肃问题。面对这个关乎长远的地理政治利益的问题，双方都不会轻易让步。在欧盟之外，作为一个“独立的沿海国家”，英国将控制一个被称为专属经济区（Exclusive Economic Zone，简称EEZ）的区域，这是一块延伸到北大西洋200海里的领土。夺回英国专属经济区的控制权是推动英国脱欧的一股强大力量，因为这被视为重新获得主权的象征。英国脱欧派认为，自1973年英国加入了欧盟以来，欧盟共同渔业政策（Common Fisheries Policy,简称CFP）体现出对英国渔民极大的不公，这种以历史捕捞量为基础的配额对于英国来说丧失了许多的经济利益。英国专属的海域受政策规定被划入联合区域，所有欧盟成员国的渔民享有平等捕捞的权利。可是欧盟其他成员国的渔民在英国沿海水域的捕鱼配额中所占的份额比英国渔民大得多。全国渔民组织联合会（National Federation of Fishermen's Organizations）的首席执行官巴里·迪亚斯指出，共同渔业配额将英吉利海峡84%的鳕鱼分配给了法国,却只将9%的鳕鱼分配给了英国；而在凯尔特海，在法国享有66%的捕鱼配额情况下，英国仅拥有10%。
不管怎样，既然英国退出欧盟是为了掌握制定自己规则的权力，那么难道在这场争论中英国是处于主导地位的吗？尽管英国拥有比任何一个欧盟国家都多的沿海水域，可是英国的渔业发展根本离不开欧洲市场。就算英国夺回了应有的海域，其有限的捕捞技术会使其没有能力捕捞所有鱼类，也没有足够的巡逻船来监管其负责水域。此外，有一个必须认清的现实问题——渔业最有价值的部分不是捕捞而是加工，所以实际上英国的渔业依赖于和欧盟的自由贸易。《卫报》的分析文章指出，英国渔业的很大一部分是由小规模贸易组成，主要依赖的就是与欧盟之间零关税、简化清关的小规模隔夜渔业产品贸易，尤其是贝类和甲壳类。英国渔业市场上大约80%的鱼是出口的，且大部分出口到欧盟；而英国消费者的鱼类需求有70%是进口的，大部分也来自欧盟。如若英欧之间的贸易谈判无法达成合适的协议，可能会失去许多有价值的业务往来。来自英国智库政府研究所(Institute for Government）的詹姆斯·凯恩（James Kane）表示，如果没有达成相关协议，英国在鱼类贸易方面的关税和非关税壁垒上的损失将高于其从夺回专属经济区的控制权中所获得的收益。英国前高级官员安迪·勒布雷赫特（Andy Lebrecht）警告说，如果谈判破裂，英国渔船队有可能失去进入法国和爱尔兰水域的机会。
对于解释谈判进展不利的原因，英欧双方各执一词。欧盟官员认为，英国在渔业方面的影响力可能超过了脱欧谈判的任何其他方面。欧盟方称英国拒绝秉持开放的态度和公平竞争的环境，这让他们看不到英国的诚意。而英方表示，欧盟并没有意识到英国已经脱离了欧盟，他们有权力去决定自己的法令，控制自己的捕鱼海域。但是他们有妥协的余地吗？政治因素完全笼罩着渔业，英欧双方都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如果欧盟妥协，这将意味着其在北大西洋的渔业资源管理上会丧失主动权，各欧盟成员国的渔民也将失去这片曾辛勤工作了几个世纪的海域。法国总统马克龙将在2022年初面临一场艰难的连任之战，他将希望通过安抚本国的渔民来获得他们的支持。英国渔船队是英国脱欧呼声最高的支持者之一，而苏格兰渔民联盟（Scottish Fishermen’s Federation，简称SFF）敦促政府坚持己见，确保拥有“不受限制”进入英国水域的权力。约翰逊发现，如若无法在渔业上达成协议令苏格兰满意的成果，苏格兰势必会借题发挥，再次掀起“独立浪潮”，这将对英国的局势稳定造成很大的威胁。
此外，英国还面临来自社会团体的压力。例如，自然资源保护主义者认为，英国脱欧实则给解决过度捕捞现象带来了更多棘手的问题。据海洋环境保护组织（Oceana）统计，包括北海在内的东北大西洋约有41%的鱼种面临正过度捕捞。他们认为，尽管他们和其他自然资源保护主义者经常批评欧盟未能履行防止过度开发海洋的承诺，但是英国政府的渔业法案在其防止过度捕捞的问题措施上甚至没有达到欧盟共同渔业政策的标准。
如若英欧无法在年底达成相关贸易协定，英国与欧盟的关系将进入一个更具对抗性的阶段，这将使得双方的贸易摩擦升级，甚至可能导致类似2018年“扇贝大战”的海上小规模冲突。时间的紧迫和协议内容的重要性，都使得如何达成“渔业协定”成为最困扰双方谈判代表的难题。1
（作者简介：林羽晨，上海外国语大学英国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
1本文重点参阅以下文章：
“小渔业”为何会成为英欧自贸谈判的“大问题”？赵璧
http://www.cssn.cn/gjgxx/gj_ozyj/202003/t20200312_5100578.html?COLLCC=555108680&
“Where's the Catch in the Brexit Fishing Talks?” The Guardian, Guardian News and Media, 2 June 2020, www.theguardian.com/politics/2020/jun/02/wheres-the-catch-in-the-brexit-fishing-talks.
Morris, Chris. “Fishing: Why Is Fishing Important in Brexit Trade Talks?” BBC News, BBC, 16 June 2020, www.bbc.com/news/46401558.
“The Economist UK Edition - July 25, 2020.” The Economist UK Edition - July 25, 2020 - Free EBooks Download, www.ebook3000.com/The-Economist-UK-Edition---July-25--2020_637271.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