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职业政客；文化异化

从去年开始，中国北京字节跳动科技有限公司所开发的一款短视频手机应用抖音迅速席卷全球，其中当然也包括英国。抖音爆红后不久，英国政府就有官员担忧该应用可能会侵犯英国青少年的隐私，果不其然，今年 2 月份字节跳动科技有限公司就因为通过抖音非法搜集美国儿童的私人信息遭到了联邦贸易委员会（FTC，US Federal Trade Commission）570 万美元（约 420 万英镑）的罚款。有了这个“头阵”，英国最近也迅速展开了对抖音的调查，其目的在于确认抖音在英国运营期间严格遵守英国儿童隐私保护相关法律法规，没有将其搜集到的数据用在不恰当的地方。

有趣的是，在英国对抖音展开调查的同时，一群格拉斯哥年龄不满 10 岁的学生却来到了联合国人权委员会，向他们倾诉英国儿童的另一困扰——儿童贫困。他们与联合国贫困及人权特派调查员 Philip Alston 谈论了包括儿童教育机会缺失，食物缺乏和益智娱乐设施缺少在内等诸多问题。会谈之后，Philip Alston将了解到的内容写进了报告，并于当周周五在数百名联合国官员面前宣读了该报告，最后甚至将报告中的内容描述为是一场“国家性的贫困危机”。不仅如此，Alston 还建议应当让孩子们多参加类似的会议，这样才能够他们才能更多地听到孩子们内心真正的想法，而不只是成年人的高谈阔论。然而，当 Alston 将英国儿童贫苦的情况告知一名英国官员时，对方却认为这是“无稽之谈”，还搬出英国是二战之后领先全球的高福利国家这一陈腔滥调来进行反驳，丝毫看不到他对英国国内的儿童贫困情况有丝毫重视。

英国在儿童贫困方面暴露出来的问题还不止于此。近日英国儿童收养慈善机构发布一则报告，报告中显示由于财政紧缩和教师资源不足，许多被人收养的孩子会因为自己的身份无法入学，从而得不到与同龄人相当的受教育机会。不仅如此，那些被收养的孩子在 16 到 25 岁时因无法继续接受高等教育而选择参与工作的概率也是同龄人的两倍，并且这些人里面还有接近 39%的人因为心理问题而不得不接受治疗。以上种种情况都表明英国目前的儿童生活质量堪忧，且这种状况如果持续下去，这些从小就生活在贫困中，得不到适当学校教育和生活呵护的孩子在长大之后也很难拥有幸福生活，到这时，英国所需要解决的问题就不仅仅是儿童贫困，而是整个社会的失常。但即使是在这样紧迫的问题面前，英国的官员们都并没有表现得多么上心，他们仅仅是把几乎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了抖音给其儿童隐私带来的隐患上，这又是为什么呢？

【职业政客时代】

皮埃尔·布尔迪厄（Pierre Bourdieu）是法国最具影响力的社会学家之一，大约在距今 30 年以前，他曾在自己的论文《政治之思》中提到过：“我们被政治淹没了，每天关于非此即彼的候选人的胜选概率和政绩喋喋不休……但这些政治言论就像谈论天气的废话一样稍纵即逝。”如同布尔迪厄所说，英国目前就是出于一种“被政治淹没的时代”。从事政治的不再是某一个群体的领袖或者代表，而变成了所谓的职业政客。这些职业政客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去“代表”别人，他们只是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属于自己的阵营，再为了自己的政治利益和其他职业政客唇枪舌战，力求压过对方，但有时又会为了一些蝇头小利而狼狈为奸。在这样的环境中，政客们对社会问题的关心其实并不是为了从根源上帮助民众解决这些让他们头疼的社会问题，而是为了把其当做自己政治较量的筹码。抖音事件就是最明显的例子，作为中国公司开发的软件，它天然地具备了让西方国家保持警惕的特性，同时其搜集用户信息的方式又触及到了“个人隐私”这一现代社会的重大敏感问题，可以说如果能恰当地利用对抖音的调查，英国政府不仅可以将民众对社会现状的不满转移到对“外部势力”的仇恨上，让民众从情感上将所有的错都归咎于中国人的不安好心，还能够在某种程度上让民众暂时忘记社会真正的弊病，为政客们争取了一刻喘息。事实证明儿童贫困的新闻在《卫报》版面上所占到的比例确实不如“抖音因疑侵犯儿童隐私接受调查”更多。

【文化异化】

然而，我们能够因此就笃定儿童隐私不重要吗？当然不是。职业政客们虽然各怀鬼胎，但这也并不代表他们对社会弊病就真的漠不关心。出现这种关注度严重倾斜的情况还有另一个重大原因，即职业政客时代阶级与阵营之间的不完全对等，譬如英国工党最开始是代表英国工人阶级的政党，而工人阶级最关心的莫过于收入高低和其所直接相关的生活质量的好坏，在这个过程中，英国工人阶级一直没有变过，从来不曾太多地将注意力分给一些过分注重马斯洛高需求层次的政治内容。因此，工党也就更多地把目光放在了提高工人收入和生活质量方面。作为英国两大党派之一，工党的选择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英国政治一大部分关注内容。当然这并不是说民众在马斯洛高需求层次上得不到关注，只是这种关注又是另外一些“代表城市中产阶级”的政党们所应当肩负起的责任了。在这种“各司其职，相辅相成”的政治环境中，社会各方面的弊病都能够得到相对合适的讨论度，自然也能慢慢解决。令人感到担忧的是，随着社会的发展，城市中产阶级和工人阶级逐渐融合了起来，现在英国的词汇中的工人阶级既包含原本的无产阶级，也包括城市里的知识分子和进步阶级。同时在这个融合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即原本的工人阶级与后来的工人阶级价值取向并不完全相同，但因为城市知识分子和进步阶级天然地具有话语权优势（此类优势主要出现在对媒体和新媒体的把控上），他们的价值取向就逐渐取代了原本工人阶级朴素的“一切朝钱看”的价值取向，因此，工党的政治倾向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这种城市文化价值观对于传统工人诉求的挤压，以及二者因为一方对另一方强势挤压形成的文化对立就是所谓的文化异化。在文化异化的情况下，所有的关注都向着马斯洛高需求层次看齐，连以前重视马斯洛低需求层次的工党也“叛变”了，这就是为什么在英国儿童隐私看起来比儿童贫困更加“有市场”。

【总结】

英国需要明白的是：儿童贫困与儿童隐私并非水火不容的二元对立，这两个问题的解决是可以同时进行的，而现在出现的问题只是因为其政治发展偏离了正轨——政治不为政治而是为了个人私欲，阶级概念也在发展过程中变得模糊，但同时阶级实质又跟不上概念的“进步”。当然了，对于英国而言，解决确实也不是一步登天的事，毕竟他们还是需要先从承认其国内存在“儿童贫困”开始。

作者：李征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