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英国生产率难题；机械自动化；中小企业

相比AI人工智能和VR，AR等虚拟技术，机械自动化（Automation）早已不是什么新鲜词。但面对以自动化为主要特征之一的所谓“第四次工业革命”，作为第一次工业革命当之无愧的领导者的英国却显得缺乏准备，也因此让许多专家和研究人员担心其会在这次工业改革浪潮中被其他强有力的竞争者远远抛下。虽然从第二次工业革命往后英国早就不再是世界的生产领导者，但也一直没有落下太多。然而自2008年后，英国经济相较其他国家缓慢但在恢复的经济水平而言却一直呈现疲软之态，尽管在创意产业、文化生产等方面成绩优异，其总体的生产力水平却一直徘徊在08年水平附近。针对这个“生产率难题”的分析和报告中每每都会提及一个词：“自动化”。现实中的英国虽然拥有一些方面的优势，但在整个国家层面上对于自动化技术的开发运用和对未来自动化水平不断提高的做出的规划和应对还远远不足。

（对比2008年生产率指数，英国在经济危机后陷入了“生产率难题”）

（数据来源：Office for National Statistics, What is the Productivity Puzzle?, July 2015）

自动化技术和产品研发：英国的科研优势和隐患

相比于工业自动化这一基本已经被日本、德国以及意法中主导的领域，产量较低但增长迅速的服务型自动化技术是英国在自动化方面理想的追赶方向。服务型自动化技术在近几年才开始迅猛发展，具有精细性、创意性和可定制性等诸多不同于大型工业自动化技术开发或机械生产的特征。这些特性无一不要求高创造性人才、完善的研发团队和技术支撑。英国享有的丰富高等教育和研发资源（包括技术人才、大学和实验室等等）就为英国在这一领域赶上日德提供了最强有力的支持。英国的许多著名高校都建有专门的机器人实验室，部分高校集群区域还有促进协同研究的研发中心，这些研发机构与部分优势企业合作进行技术和产品开发也已经有了不少成功案例，虽然还未形成规模，也存在着无法吸引大量资金和商品化尝试收效甚微等问题，但优势已经日益凸显。

然而，这一优势的未来依然存在隐患。其中最大的不确定因素依然来自“脱欧”。即使条件优秀，英国本土培养的自动化技术研发人员也供不应求，依然需要依赖人才引进和交流合作。英国现在每年对工程技术人员的需求缺口就达59000 人，“脱欧”可能带来的对人才引进的困难（比如此前白皮书设置的收入门槛）因此更不容小觑。除此之外，与欧盟其他成员国及欧盟层面上的研发团队的交流和合作是否会受到影响、一些现有的合作研发项目是否会受到冲击也都是未知数。这种不确定性非常不利于英国在自动化研发领域发挥优势，相关人员也因此一直在呼吁政府在这一层面上一定要优先保证研究人员和学者的自由流动。

除“脱欧”之外，另一大隐忧在于女性研究者和开发者的缺失，当然这在其他国家的自动化发展领域也是同样的问题。作为占生产者消费者1/2的女性群体从事相关科技产业工作的只占总体的17%，这对于急需高端科研人才和设计人才的英国，对于其发展服务型自动化产品设计和生产而言不失为一个巨大的缺口。

自动化技术的运用：英国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的迷茫和困境

在英国商业、能源和产业战略委员会最新发布的报告里，第一句话就赤裸裸地指出了一个事实：英国的劳动力市场和经济面临的问题不是机器人（即指自动化机械装备）太多，而是太少。的确，比起G7的其他国家，英国对这项新技术（实际上到今天也不是那么新的技术）的利用率是最低的。直到2017年，英国的自动化技术应用率才达到世界平均水平。甚至可以说，英国企业普遍对自动化技术提高生产率和促进经济效益发展水平缺乏认知或还存在迷惑。

（英国的每万人自动化工业机器人数量在全球只排名22，刚刚达到世界平均水平，远低于排在首位的一些国家。数据来源：Brexit: UK falling back in global automation race–robot sales down 3%, International Federation of Robotics Press Release, May 2019）

英国企业对于自动化技术的低应用率可以归结为3C: Cost（花费），Certainty（稳定性）和Capability（能力）。这三个关键词也基本解释了企业对新技术持怀疑态度的背后考量。一项2017-2018年的调查显示，英国企业在投资发展自动化方面面临的主要困难就在于这类技术的初期高投入，企业对技术回报的不确定，以及应用此类技术需要的企业本身能力的缺乏（如缺乏技术人员等）。其中最后两项对于英国数量较多的中小型企业而言最成问题。中小企业如何让自身及员工迅速调整适应新技术是最大的难题，也因此影响这类企业对于自动化技术应用的信心，让他们望而却步。事实上，英国的生产率低迷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其有众多的生产率较低的中小型企业。数据显示，英国中小型企业的自动化技术应用率仅为4%，远远低于大型企业的28%。除此之外，调查也发现，许多企业也存在着对于“自动化”技术的错误认知或者完全缺乏认识。这就需要相关部门介入，通过组织成功企业金总经验分享和推出案例分析等方式消除中小企业的顾虑，并在其人员培训、初期投入等方面提供帮助。

（调查中企业对于过去和未来应用自动化技术面临的问题的投票，资料来源：EEF and Santander, EEF Investment Monitor 2017/18, 2018, p 16）

自动化的未来：英国的工作者们准备好了吗？

即使是自认自动化程度不算高的英国，也有不少关于自动化威胁现有工作的言论，也有学者认为自动化直接威胁到英国人根本的工作理念和传统。然而就目前而言，自动化的进程不可逆转，而同此前几次工业革命的进程相比，自动化为代表的“第四次工业革命”将改变的不再仅仅是底层低端工作，而是对各种工作种类都会产生或大或小的影响。倘若一个国家以消极或无所谓的态度应对则必然会被发展趋势抛弃，尤其是对易受影响的相关从业者而言，自动化带来的威胁会将他们逐步从职场边缘化，最终丧失话语权，引来更大的社会公平和社会矛盾问题，对国家整体经济也必然产生负面影响。

 2018年，Cities Outlook在苏格兰地区开展的调查显示，在未来的10年，将有约23万工作岗位因为自动化技术的应用而被机器工作取代，主要集中于零售、加工、客服等领域。这一仅针对苏格兰的数字就已经足够耸人听闻。不过，同时也有言论指出现在的自动化技术更多是辅助型，除了辅助做一些机械性或危险性工作，同时也创造了很大一部分工程技术岗位。

同样在2018年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有23%的英国工作者对自动化技术将代替自己的工作表示了担忧，但有超过一半的人认为自己的工作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近乎75%的人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应付一个自动化的未来。然而英国商业、能源和产业战略委员会的新报告却指出，这种自信和积极却与现实中英国工作者们对于自动化的认识和准备情况并不匹配。Office for National Statistics在2019年3月进行的研究结果表明，英国有7.4%的工作人员从事的职业极有可能会被自动化机械取代（即面临高级风险），而面对中级风险的人群占比则高达64.9%，其中女性工作者受影响的可能性几乎翻了一番（女性工作者占从事可能被自动化取代的高风险工作的英国工作者总数的70.2%）。在地域、年龄层等方面，不同地区和年龄段的工作者中都有很大一部分即将面对自动化未来而不自知，或是盲目自信、或是对其有抵触心理。

（英格兰不同地区未来的工作岗位自动化程度，颜色越深的地区越面临着自动化带来的冲击）

（英格兰不同年龄层工作者的工作被自动化取代的危险等级分布图）

以上两表格来源：Office for National Statistics

整体上，英国的工作者们并没有对自动化未来表现出明显的抗拒或焦虑，但也没有做好应对的准备。自动化技术发展对英国解决所谓“生产率难题”是一个机遇，但倘若英国普通劳动者包括企业并不能努力调整适应这一趋势，政府也未能对市民和企业做出正确的认识普及及积极引导，高校以及其他教育组织不能及时充分地建立起再教育和专业教育等配套人员培养体系，英国只能与这一机遇失之交臂。

英国商业、能源和产业战略委员会在报告中详细列出了24条针对政府应对自动化趋势的建议，从技术研发、配套教育、技术运用、人员理念等不同角度提示着英国在思想和行为上准备工作的欠缺。英国费边社也在评价该报告的文章中指出如果英国政府和国民还不能正确认识英国在自动化方面缺乏竞争力的实并加快采取应对行动，英国与其他经济体之间的差距将不断拉大，直至产生更严重的经济和社会问题。不可否认，自动化技术是许多国家在摸索和创新的领域，作为老牌资本主义国家和曾经的工业强国，英国若是能抓住机遇也许能大有所为，但另一方面，英国社会包括政府的谨慎和对旧有一切机制的眷恋也使得其放开接受自动化（包括AI等尤其触及英国传统工作理念的新技术）显得更为困难。媒体大众等对自动化技术较低的关注度和不够清晰客观的认知也从一个侧面揭示了这样的问题。对于自动化的未来，英国还远远没有准备好。

作者：刘梦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