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特蕾莎·梅的脱欧协议屡遭失败，英国对“无协议”脱欧的恐惧激增。为了避免“无协议”脱欧对英国经济造成激烈动荡，英国早已开启了延续欧盟自由贸易协定的进程。英国政府希望“尽可能”复制欧盟的贸易协定，并在脱欧后使之就绪。然而，英国政府推动脱欧的主要目的之一是实施独立的贸易政策，以及能够与其他国家谈判自由贸易协定。2018年7月18日，国际贸易大臣利亚姆·福克斯Liam Fox便宣布要与英国最紧密的战略盟友美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就未来自由贸易协定进行磋商，以及寻求加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全面进展协定”（CPTPP）。同时，鉴于亚洲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的巨大潜力以及英国与之的贸易互补性，脱欧之后，亚洲，尤其是中国，或成为英国达成自贸协定的新向标。
早已未雨绸缪：延续欧盟的自由贸易协定
目前，欧盟拥有约40项自由贸易协议，涵盖70多个国家。作为欧盟成员国之一，英国可以与加拿大等国家进行贸易，而无需为大多数的进口商品缴税。但是脱欧就意味着英国将不能免关税进入这些市场，必须根据世界贸易组织（WTO）的规则进行贸易。如今，英国已经签署了15项“延续”协议，涵盖40个国家或地区。这些协议合计占英国总贸易额的8％。此外，英国政府于9月11日宣布，已与6个非洲国家-南非、博茨瓦纳、莱索托、纳米比亚、埃斯瓦蒂尼（前斯威士兰）和莫桑比克达成了“原则上的协议”，并预计将在“短期内”正式签署协议。但是，部分协议将未能在10月31日前及时延续。圣马力诺、安道尔和土耳其加入了欧盟关税同盟，因此不能与英国达成自由贸易协议。与日本的自由贸易协议（价值占英国贸易额的2％以上），英国也只能望而止步。英国还与美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签署了协议，但这些协议仍停留在“相互承认协议”的层面，还不是自由贸易协议。在涉及产品标准认可（例如葡萄酒的标签和认证）方面，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协议复制了当前欧盟协议的所有方面。这些准备将对英国大有裨益，脱欧后英国可以集中精力与利益最相关国家达成贸易协定，从而更加游刃有余地面对未来的不确定性。
英国欲与战略盟友达成自贸协定：道路绝非平坦无阻
美国是英国最大的单一贸易伙伴和外来投资者。从1999年到2017年，英国对美国的进出口保持上升的趋势。英国对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出口分别以14.8％和16.8％的速度在增长，快于全球平均水平。这些国家间建立了互惠互利的关系，尽管英国将来还会寻求其他市场达成协议，但英国与美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共同价值和贸易实力使这些国家成为英国首要关注点。作为一项已签署但尚未生效的多边贸易协定，CPTPP囊括了世界上一些发展最快的经济体（合计占全球GDP的13-14％）。如果英国加入，它将成为该集团中的第二大经济体，CPTPP在全球GDP中的占比将提高到17％左右。但是脱欧后，英国会如其所愿顺利地与这些国家实现达成新的自由贸易协定的目标吗？
英国与“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全面进展协定”（CPTPP）
欧盟已经与CPTPP的几个成员国签订了自由贸易协定，其中包括加拿大、智利、日本、墨西哥和秘鲁。欧盟还完成了与新加坡和越南的自由贸易协议和投资保护协议的谈判。如上文所说，为准备脱欧，英国政府正在谈判过渡现有的欧盟贸易协定。但是一些评论员认为，与谈判单独的双边贸易协议相比，英国加入CPTPP是一个更容易，更快捷的选择，再加上CPTPP成员国未来的发展前景，不难理解为何英国要选择加入CPTPP。
但是，英国加入CPTPP可能会带动英国贸易朝美国标准靠拢，从而影响到英国与欧盟未来的贸易关系并破坏现有的供应链，波及到各个部门。例如，在汽车工业中，加拿大/美国和遵守联合国全球标准的国家（如欧盟，日本和新加坡）之间的产品标准并不相同。另外，CPTPP的监管法规与欧盟有关食品，动植物健康的规定之间的差异也可能难以协调。而且，英国贸易政策项目主任戴维·亨尼格（David Henig）曾表示：CPTPP的许多文本反映澳大利亚等国对其农民进入海外市场存在一定的要求。如果英国仍在这些领域遵循欧洲共同规则，那么将会对进入CPTPP造成困难。
英国与美国
英国国际贸易大臣利兹·特拉斯（Liz Truss）曾表示，与美国达成自由贸易协定是她的首要任务之一。同时，鉴于英国首相约翰逊和美国总统特朗普“好哥们”的关系，英美贸易协定似乎触手可得。但是事情往往没有想象中简单。2013年至2016年期间，欧盟和美国曾就“跨大西洋贸易和投资伙伴关系”（TTIP）这项自由贸易协议进行了多达15轮的谈判，但依旧未达成任何协议。TTIP谈判陷入困境部分原因是人们认为其缺乏透明度，同时对投资者-国家间争端解决（ISDS）条款及其对公共服务的影响存在一定担忧。欧盟与美国谈判的失败，侧面也暗示着英美贸易协定谈判的不易。
首先，相对而言，英国更需要美国市场。美国市场约占英国出口的15％，而英国市场仅占美国出口的3％。英国贸易政策观察站（UKTPO）指出，“相对重要性的不对称很可能会在未来的谈判中反映出来。”换言之，脱欧后英国可能在未来英美的贸易谈判中处于劣势地位。其次，美国是英国重要的服务出口国。2017年，服务占英国对美国出口的55％，商品占剩下的45％，但服务在英国对欧盟出口中所占的比例较低（39％）。另外，英国贸易政策观察站（UKTPO）还指出，比起关税，非关税壁垒和监管这两块“山芋”可能会更烫手。由于美国和欧盟将会把英国拉向不同的监管方向，而平衡这些需求的同时减轻公众的担忧，难度显而易见。“氯洗鸡”和“激素牛肉”就是美国和欧盟监管标准不同的一个代表性例子。美国可能会要求英国在未来英美贸易协定中接受其标准。但是，英国环境、食品和乡村事务大臣迈克尔·戈夫（Michael Gove）曾表示，英国不会降低食品标准以寻求达成贸易协定。最后，英国还需应对美国的州和地方政府等次联邦一级政府对服务和采购方面的限制。因此，英国脱欧之后，英美之间未来能否顺利达成自由贸易协定还难下定论。
英国与澳大利亚
澳大利亚对与英国就自由贸易协定进行谈判表示欢迎。澳大利亚贸易、旅游和投资部长西蒙·伯明翰(Simon Birmingham) 在2019年2月17日英国《金融时报》的采访中表示，澳大利亚愿意今年完成谈判，争取尽快与英国最终达成协议。然而，一些贸易专家对此表示怀疑，因为澳大利亚在没有全面的贸易协定下与英国的贸易已经达到一定的水平。因此，在努力促成谈判的同时，澳大利亚更有可能将自身利益置于达成协议的紧迫性之上。另外，由于英澳间缺少现有的自由贸易协定提供参考，双方的谈判可能会比较复杂。而且，由于澳大利亚政府此前已明确表明希望同时与欧盟和英国达成自由贸易协定，所以未来欧盟与英国之间的关系以及欧盟-澳大利亚谈判的进展对于英国-澳大利亚协定的达成都将至关重要。
英国与新西兰
新西兰政府欢迎未来与英国达成贸易协定。双方已经开展了关于共同贸易利益的对话，只要英国准备好，自由贸易协定谈判就可以启动。然而，英国的农民们担心与新西兰的自由贸易协定可能导致大量产品进口，并呼吁进口产品要符合英国的生产标准。例如，Hybu Cig Cymru（威尔士肉类的促销商）向国际贸易委员会提供的证据表明：在欧盟对威尔士羔羊进口减少的情况下，如果英国与澳大利亚或新西兰达成自由贸易协定允许更多红肉进口到英国，脱欧后威尔士的农业将遭遇生存威胁。
与亚洲发展中国家的贸易协定或成为新向标
目前，英国不属于亚洲发展中国家的主要贸易伙伴。从2013年至2015年，亚洲发展中国家对英国的出口每年仅占亚洲发展中国家国内生产总值的0.6％，从英国的进口仅占0.3％。只有少数几个经济体–中国的香港和大陆，越南，柬埔寨，孟加拉国和斯里兰卡–与英国有着牢固的贸易关系。但这是否就表明未来亚洲发展中国家与英国的之间贸易往来潜力不大？答案并非如此。
如今，在脆弱的世界经济中，亚洲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是一个亮点。未来，中国、印度和东盟(ASEAN)可能成为英国的重要贸易伙伴，因为亚洲发展中国家与英国之间存在明显的贸易互补性。以东亚为中心的全球价值链（GVCs）推动了劳动密集型和中等技术制造业的出口，以换取从英国进口的服务和高端制造业。全球价值链还为制造、能源和运输基础设施的双向外国直接投资（FDI）提供了机会。与亚洲发展中国家的贸易和外国直接投资的增加将刺激英国关键部门的发展，包括金融和专业服务、绿色技术和服务、创意服务（例如音乐，文学和电影）和制造业（农业食品、汽车、航空航天、化学和制药）。
但是，贸易壁垒阻碍了亚洲发展中国家与英国之间的贸易往来。2014年，亚洲发展中国家所有商品的平均关税均降至8.7％的历史低点，欧盟则为5.3％，但农业等敏感部门的关税峰值仍然很高。英国脱欧之后，在可预见的未来，英国与亚洲发展中国家之间的贸易将受欧盟贸易政策的约束，包括对发展中国家的普遍优惠制（GSP），欧盟与韩国的自由贸易协定（FTA），欧盟与日本的自由贸易协定（FTA）和世界贸易组织下的最惠国待遇。此外，自2007年以来，欧盟-印度自由贸易协定就一直在进行谈判。假设英国最终实施独立的国家贸易政策，从英国的贸易谈判能力来看，其贸易政策可能会存在很大的局限性。
英国未来可期与中国达成贸易协定
中国是亚洲最大的经济体，其增长模式正在不断地从依赖出口和投资转向国内消费和服务业，以实现更加平衡和可持续的经济增长。基于英国的优势（例如在金融服务、绿色技术和服务以及高端制造业方面的优势），中英贸易具有紧密互补性；而且，英国与中国有着紧密的政治联系，加上中国与欧洲地理位置上的接近，英国将是一个极具吸引力和适合达成自由贸易协定的合作伙伴。中英自由贸易协定应努力做到全面和高标准，涵盖有关商品、服务、投资、贸易便利化、知识产权和争端解决的规则，还应有一个内置议程，以逐渐推进贸易自由化。
当然，中英未来贸易谈判期间难免存在一系列问题。中国的商业环境可能会遇到具有挑战性的问题，例如针对进口的非关税措施（NTMs），对国有企业的补贴以及知识产权执法不足等。同样，英国可能会出台针对商人的严格的签证规定和环境标准。但是，2008年中国与新西兰建立的自由贸易协定以及2015年与澳大利亚的自由贸易协定可为与英国的自由贸易协定提供模板。欧盟与韩国和日本的自由贸易协定也可以提供为此提供参考。因此未来中英达成贸易协定具有很大的可能性。
小结
伴随着约翰逊与欧盟达成新的脱欧协议，虽然目前协议能否在下议院通过还是个未知数，但是英国还是有望于10月31日正式脱离欧盟。虽然此前英国已未雨绸缪签订了部分“延续”协议，但是脱欧之后，英国要在短短14个月的过渡期内与欧盟达成自由贸易协定，同时还要紧锣密鼓地张罗与其他国家建立自由贸易协定仍存在很大的难度。未来，鉴于亚洲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增长潜力，英国可期与亚洲发展中国家，尤其是中国，达成自由贸易协定，为英国未来的贸易发展注入新鲜活力。毫无疑问，脱欧之后伴随着欧盟成员国身份的失去，英国在贸易方面会面对一系列的未知挑战，但是于英国而言未必不是崭新贸易发展历程的开启，我们且拭目以待。
作者：韦伶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