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英国议会，议长，英国政治

 10月31日，约翰·博科正式卸任英国议会下议院议长一职，结束了长达10年的任期。11月4日，议会选举前副议长林赛·霍伊尔爵士接任下议院议长的职位。约翰·博科一直因其咄咄逼人、高调浮夸的行事风格独树一帜，在社交媒体的助推下成为“全球网红”，提高了英国议会下院的知名度。“脱欧”公投后，约翰·博科不仅表态支持留欧，其行为也让“脱欧派”纷纷指责他偏袒“留欧派”。“脱欧”尚未解决，英国的不稳定政局仍将延续，作为“英国民主核心”——议会下院的主持人，下院议长的职位会愈发关键。本文将简要回顾约翰·博科十年的议长生涯，浅谈他带来的改变和围绕他的争议，并在此基础上，分析英国议长职位交接对英国政治的意义。

一、“网红议长”给议会下院带来的改变

 2009年，约翰·博科通过议员选举担任下议院议长一职，从此开启了长达十年的议长生涯。毫无疑问，约翰·博科是现代英国史上最有“新意”的议长：在任期间，约翰·博科提升了“后座议员”的话语权，强化了议员对政府行为的监察；还乘着“互联网东风”，借网络和社交媒体，提升了英国议会下院的社会“可见度”。

（2009年当选议长的约翰·博科）

在任最后一天，议员们纷纷起身发言感谢约翰·博科做出的贡献，其中博科提升“后座议员”话语权的举措被褒奖最多。对“紧急提问”(Urgent Question)使用，就是重要举措之一——约翰·博科的前任议长，在2004-2009年任职期间只批准过42次“紧急提问”；但在约翰·博科的十年任期中，这个数字超过了600——这在英国议会发展史上前所未有。现在，政府官员必须在要求的时间，到议会下院回应议员们对某一事项的提问。此举改变了政府的行为：政府官员现在常在议会提前宣读声明，再接受议员们的提问，从而避免被议员“紧急提问”。此外，约翰·博科延长了每周三的“首相质询”时间，允许议员们“超时提问”。英国政界和媒体普遍认为，约翰·博科的举措，强化了议会对政府行为的监督。

（离任前一天的约翰·博科）

约翰·博科在任十年间，网络社交媒体的发展方兴未艾。约翰·博科的夸张风格，尤其是他标志性的呼喊“肃静！”(Order!)，风靡全球各大社交网络，博科本人也因此成为不折不扣的“网红”，让世人得以窥见英国议会下院的“工作”情景。在中国，一批热情的社交网络自媒体以极快的速度，“搬运”约翰·博科和下议院的视频（尤其是“首相质询），并添加“地道”的中文字幕，让“议长大人”在中国网民中也有了相当的知名度。约翰·博科也深知网络和社交媒体的作用，基本不拒绝接受网络媒体采访。在任期间，他还大力推进英国议会电子化、网络化：在各社交媒体平台开设账号，及时发布流行形式的新媒体内容；在官网开放下院及各委员会的辩论和质询视频，供网友们在线观看或回看，也可下载相应的电子版文件。

（微博上火爆的议会下院视频）

以上两方面的变化，对议会工作流程和外部形象产生了显著的影响。笔者认为，这是“网红议长”在任十年间的重要贡献。

二、充满争议的约翰·博科

毫无疑问，约翰·博科是位充满争议的议长。约翰·博科的争议，部分源于他的议长任期恰逢现代英国史上又一个政局极不稳定的时期，这一时期的重要时间点和大事件如下：

 ①2009年，全球金融危机仍在持续发酵。此后10年间，英国经历了3次议会大选和4任首相。

 ②2010年的英国议会大选，自1974年以来又一次产生“悬峙议会”的结果，最终保守党和自由民主党组成联合政府。

 ③2015年大选，虽然卡梅伦获得了议会多数，但在2016年“脱欧”的结果公布后即刻离职，由特蕾莎·梅接任首相。

 ③2017年，特蕾莎·梅出人意料地选择提前大选，试图获得“议会多数”，清除脱欧进程的障碍。事与愿违，2017年大选再次出现“悬峙议会”，最终只能在北爱尔兰民主联合党(DUP)的支持下继续执政。

 ④2019年，由于议会不断反对“脱欧协议”，特蕾莎·梅只能黯然离职，7月底鲍里斯·约翰逊接任首相。

 ⑤约翰·博科担任议长期间，英国议会先后批准了3次“宪法级”公投：2011年“替代选举制度”公投、2014年苏格兰独立公投、2016年去留欧盟公投。三次公投量级逐次增加，成为造成英国政局动荡的直接原因。

在约翰·博科担任议长期间，英国议会下院大多数时间缺乏“多数党”，两大传统政党内部派系之间也进行着激烈的斗争。然而，“议会多数”是英国议会下院流畅运转的法则——“议会多数党”政府可以借此推进相关政策的立法。但在缺乏多数党的情况下，议长就被推向了政治舞台的中央——议长的任何决定都可能招致另一方的批评。各方在议会下院围绕“脱欧”的“斗争”，最能说明当前下院议长职位的重要性。

在约翰·博科任上关于“欧盟”问题的争议，早在2013年的“女王演讲”修正案一事中已经有所体现。传统上，“女王演讲”意在设立政府的主要行政目标，一般不会被议员修订或拒绝，议长也一般不会批准对“女王演讲”的修正案。然而，约翰·博科批准了保守党“疑欧主义”议员对“女王演讲”提出的修正动议，动议表达了没有将“欧盟身份公投”列入政府重要事项的失望之情。虽然这一动议最终没能通过，但这显示出约翰·博科的原则：让议员的想法得到充分表达。

议长理论上应当保持中立，但约翰·博科多次公开表态支持“留欧”。近期卸任议长职务后，不受“中立”限制的他更是在接受各媒体采访时多次表示：“‘脱欧’是英国二战以来最大的外交政策错误。”在2019年议会下院围绕“脱欧”的“斗争”中，约翰·博科做出的决定引起“脱欧派”的激烈批评——他们纷纷指责议长偏袒“留欧派”。对此，约翰·博科为自己辩护道：当年正是因为他允许“脱欧派”充分表达自己的观点，才有了2016年的“去留欧盟公投”。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议长直接干预“脱欧”，但事实上这些决定影响了“脱欧”进程。今年年初，在特蕾莎·梅的“脱欧协议”三次被议会拒绝后，约翰·博科拒绝“脱欧协议”第四次提交议会。更具争议的是，约翰·博科允许“希拉里·本”法案以反常的速度通过议会，还批准“莱特温修正案”在议会下院辩论，迫使鲍里斯·约翰逊向欧盟申请延长“脱欧”期限，导致英国在10月31日“脱欧”失败。

约翰·博科也受到了下属对其“霸凌”和“骚扰”的指控。由于博科矢口否认“霸凌”和“骚扰”下属的指控，此事不了了之。但议会下院委员会在2018年指派劳拉·考克斯女士调查下院存在的“霸凌与骚扰”行为。尽管调查报告提出了相应意见，但约翰·博科并未全力解决“霸凌与骚扰”的问题，也没有开展对报告建议执行情况的评估，这招致不少议员尤其是女性议员的批评。

综上，笔者认为，意见分裂、缺乏多数党执政的议会下院，使议长的决策落得“两面不讨好”，再加上其高调的风格，共同促成了约翰·博科充满争议性的形象。在言必称“政治正确”的英国社会，约翰·博科未能从本人做起，去解决“霸凌与骚扰”的问题，或改善议会的工作氛围，这不免招致批评。但客观上这一问题也非约翰·博科一人可以解决。

三、议长交接对英国政治的意义

 11月4日，议员选举前副议长林赛·霍伊尔爵士接替约翰·博科，担任下议院议长。相比约翰·博科咄咄逼人、高调浮夸的风格，林赛·霍伊尔爵士更加稳重，行事风格也更简单直接（有英国政治评论员将其比喻为“中学班主任”）。担任第一副议长期间，林赛·霍伊尔爵士的工作得到了跨党派议员们的好评，这为他赢得本次选举打下基础。

(林赛·霍伊尔爵士当选英国议会下院议长)

如前文所述，在意见分裂、政局不稳的英国议会下院，议长的工作可谓“吃力不讨好”。笔者认为，约翰·博科的个人风格和偏离中立的政见，放大了英国议会的内部争端，只会让议会下院氛围恶化，阻碍内部有效运转。约翰·博科的离任，有望改善英国议会下院的工作氛围。

今年年底的议会大选，可能再次导致“悬峙议会”的结果——由于缺乏占据“议会多数”的执政党，英国无法从根本上摆脱分裂、不稳定的政局。而林赛·霍伊尔爵士担任副议长多年的经验和稳重的性格，正是当前英国议会所急需的。当前，尚未完成的“脱欧”仍是摆在新议长面前的最大问题。虽然议长的职责解决政见不同，但是议长如能做到严守中立红线，缓和议会情绪，避免无意义的激烈争端，提升议会工作的效率，一定程度上有助于争议性问题的解决。在此意义上，林赛·霍伊尔爵士任重道远。

作者： 王弘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