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应对疫情给经济造成的冲击，英国财政大臣苏纳克制定了一套临时、及时以及有针对性的计划以支持公共服务、人员和企业，其中包含最近出台的一项自我雇佣劳动者补助计划，旨在补助由于疫情导致利润受损的自我雇佣劳动者。据政府内部知情人士透露，基于自我雇佣劳动者的收入逐年急剧变化以及他们的多样性，这项计划的设计难度高且复杂，耗费了大量时间。财政部不仅要保证计划控制在财政预算范围内，还要确保花钱花在“刀刃”上，补助的应该是需要帮助的自我雇佣劳动者而不是千万富翁或高薪专业人士，例如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以及有额外工作的人。预估计划在头三个月将耗资90亿英镑，覆盖95％的自我雇佣劳动者。
在补助对象上，无论是个体经营者还是合伙人，如音响师、水管工、电工、出租车司机、美发师和保育员等都可申请补助金，无需特别证明业务受到危机冲击；在补助力度上，计划将为自我雇佣劳动者发放金额为过去三年平均每月收入80％的补助金，每月最高限额为2500英镑；在补助形式上，自我雇佣劳动者向英国税务与海关总署提交申请后，补助金将以应税资金补助的形式直接从税务与海关总署打入申请者的银行账户，不过要在6月底之前；申请条件方面，只有那些大部分收入来自自营业务，且利润低于5
英镑的自我雇佣劳动者才能满足申请资格。
为了防止欺诈或补助金流入富人手中，财政部把部分自我雇佣劳动者排除在计划范围之外。其一，收入主要来源为股利的公司所有者-经理（owner-managers）。目前英国至少有180万人是所有人-经理，即便这部分人的股利可能少于5万英镑，但是税务专家认为由于难以从个人纳税申报表中判断他们的收益到底来自其所拥有和经营的公司还是来自被动投资，所以他们被排除在补助范围之内。起初，他们能申请商业中断贷款，但最近一些银行要求政府担保之外的个人担保，这意味着他们可能面临失去其个人资产和业务的风险。对此，财政部官员认为，基于他们同时身为老板和雇员，他们不妨凭借休假员工身份向政府申请“工作保留计划”（job retention scheme）。
其二，新近创业的自我雇佣劳动者。由于计划只考虑2018-19纳税年度以及前两个年度的记录，而当前纳税年度的数据毫无意义，所以新近创业的自我雇佣劳动者没有任何纳税申报表来证明其利润。无疑，这对于刚进入创意行业创业的年轻人，如音响工程师，电视制作者和其他自由职业者来说很不利。
其三，年利润高于5
英镑的自我雇佣劳动者（约占总数的5％）。为了控制计划的成本，苏纳克划了一条硬分界线，把年利润超过5
英镑的自我雇佣劳动者排除在外。只要过去三年内的平均营业利润比这个数字高，即便是高出1分钱，也会失去申请资格。相对而言，“工作保留计划”并没有最高收入限制，为此很多自我雇佣劳动者认为这有失公平。
年利润高于5万英镑的自我雇佣劳动者约占总数5％
图片来源：英国税务与海关总署
其四，经营有限公司的自我雇佣劳动者，其中包括个人服务公司和承包商等。
既然用于补助被迫停工休假工人的“工作保留计划”已经就位，为何还要对自我雇佣劳动者进行补助？除了迫于各方压力，笔者认为还有以下三点。
首先，自我雇佣劳动者在英国的经济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近年来，自我雇佣劳动者的快速增长一直是英国劳动力市场的显着特征，他们每年为英国经济贡献大概3050亿英镑。但是由于这次新型冠状病毒的肆虐，自我雇佣劳动者和工人都被劝告逗留家中，几乎没有了收入。IFS的数据也显示，自我雇佣劳动者所在行业受疫情的冲击更为明显。然而，此前推出的商业税减免对于没有实体经营场所的自我雇佣劳动者来说毫无用处。而且，即便延期缴纳增值税和所得税暂且缓解企业压力，很多企业仍承担着沉重的财务压力，他们必须先自己支付80％的休假员工薪金，并且直到5月才能从英国税务与海关总署领回补助金，所以政府有必要对他们进行补助来帮助维持经营。
自2000年以来，英国自我雇佣劳动者人数总体呈现不断上升的趋势
（图片来源：英国国家统计局）
自我雇佣劳动者所在行业受疫情的冲击更为明显
（图片来源：IFS）
另外，自我雇佣劳动者补助计划的出台是完善和加强英国福利制度的需要。面对疫情对经济的冲击，往往反应最为从容的当属福利制度最完善的国家。虽然英国从“摇篮到坟墓”的社会福利制度，其中包括失业救济和低收入人士补助等类别，已经较为完善，对英国社会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但英国在应对此次危机时的福利措施相对于其他发达国家而言稍显逊色。在其他发达国家，如挪威、丹麦、德国、意大利和法国，政府都在努力调整福利国家政策以保护工人队伍和自我雇佣劳动者利益。挪威政府基于过去三年的纳税申报表，为自我雇佣劳动者发放为平均收入80％的补助金；丹麦政府发放为平均收入75％的补助金。挪威和丹麦的国家福利政策同时兼具了灵活性和保护性，均为值得英国学习参考的模型。
事实上，自英国实施财政紧缩政策以来，社会福利保障早已大不如前，落后于全球许多先进经济体。截至去年，英国雇员收到的总失业救济金平均约为其先前工作收入的34％，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35个发达经济体中排名第三。危机来临之前，成人主要失业救济金相当于平均收入的15％，处于自1948年开创福利国家制度以来的最低水平。的确，为应对当前危机，政府也有给“统一福利”制度“加码”，成人补助金每周增加了约20英镑，但是这笔70亿英镑的资金注入仅相当于自2010年以来削减福利的五分之一。如今紧缩政策已经宣告结束，苏纳克的此项计划可视为“重振”英国社会保障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智囊团“决议基金会”的负责人托尔斯滕•贝尔认为“财相苏纳克设计了一项慷慨的计划，填补了他的经济应急方案中的一大漏洞。”笔者认为，其意义或许可以延伸至整个英国社会福利制度的完善与进步。
再有，自我雇佣劳动者是保守党执政的重要基石，保守党议员游说苏纳克和约翰逊为他们提供慷慨的补助方案。事实上，在12月份的英国大选中，保守党能够获得议会绝大多数席位，自我雇佣劳动者的投票起到了至关重要作用。为此，约翰逊曾答应不会辜负他们的好意，承诺不仅要为他的新北方工人阶级选区谋福利，还必须为自由职业者谋福利，并保证保守党会兑现对他们许下的诺言。
苏纳克的计划虽然仍旧存在许多不足，包括等待补助金发放的时间过长，自我雇佣劳动者可能在未来的两个月内生计没有任何保障，导致最终迫于无奈要申请“统一福利”，但这项计划对于某些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自我雇佣劳动者而言仍是雪中送炭。而且，苏纳克的危机下包含自我雇佣劳动者补助计划在内的经济补救计划不乏具有常态化的可能性，这将对英国福利制度的加强和进步具有重要意义1。
（作者简介：韦伶铃，上海外国语大学上海全球治理与区域国别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1本文重点参阅以下文章：
https://www.ft.com/content/9cc67072-6ea5-11ea-9bca-bf503995cd6f
https://www.ft.com/content/527dd4ca-6e9a-11ea-89df-41bea055720b
https://www.ft.com/content/1a69d69f-06de-4af7-972b-52f2f4d9a3f5
https://www.businesssupport.gov.uk/self-employment-income-support-scheme/
https://www.ft.com/content/e729cce8-c8d9-4650-af26-ff2fefea9488
https://www.bbc.com/news/uk-52053914
https://www.politicshome.com/news/article/the-conservatives-must-keep-their-promise-to-review-ir35-and-support-the-selfemployed
https://www.gov.uk/government/publications/guidance-to-employers-and-businesses-about-covid-19/covid-19-support-for-businesses
https://www.theguardian.com/commentisfree/2020/mar/26/rishi-sunak-welfare-state-chancellor-self-employed-benefits-system
